《选举》 丁艳
时间: 2015/06/04 来源: 系统管理员 点击数:2037

丁艳

    丁艳,农民,黑龙江省林口县古城镇沿河村人。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。黑龙江省林口县人,酷爱诗歌。诗歌见于《美国侨报》《诗刊》、《星星》诗刊、《中国诗歌》、《北方文学》、《诗林》、《散文诗世界》、《岁月》等各级刊物。有作品入选年度选本。

 

选  举

丁艳

    风从林子那边吹过来,几片叶子随风飘入水中。坡上的庄稼地里,大豆都泛黄了,苞米棒子沉甸甸地,坠得秋天哗啦啦地响。虽然已是九月下旬,太阳却还有几分燥,王麻子蹲在自家地头上,看着地里正在啃苞米的二旺家的牛,麻子坑里都挤满了笑。这牛长得真好呀,又高,又壮,纯正的当地黄牛,尤其是脑门上那撮打着旋儿的毛,憨憨的招人爱。而更招人爱的,是它竟在这节骨眼儿进了自家的苞米地,还吃了那么大一片苞米,真是老天爷开眼了!

    王麻子越看越开心,索性站起来,把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,重重地碾了一脚,然后脱下身上的灰夹克,搭在肩头上,进地抓住了牛缰绳,亲昵地拍了拍牛头:“乖乖,你可真是个宝贝呀!”此时,他觉得管这牛叫亲爹都不冤枉,恨不得搬过来牛头亲一口!牛已经吃得五饱六饱了,虽然对这满地美食还意犹未尽,可还是慢吞吞地跟在王麻子身后出了地。刚到地头,就看见二旺家的孩子满头大汗地跑上了坡,孩子放牛时只顾着拿着弹弓打鸟去了,把牛忘记了,这会儿看见自家的牛惹了这么大的祸,杵在那儿傻眼了,就等着王麻子开口骂他了!还有,晚上爸爸回来,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。想到这,孩子扁着嘴,眼泪都快下来了。王麻子看着孩子的样子,早就猜出了他的小心思,他俯下身子亲切地摸了下孩子的头:“没事儿,回家去吧,你爸不会说你的,回家告诉你爸,晚上我请他吃饭。”

    孩子被王麻子的反应弄蒙了,愣在那半天没回过神儿来,王麻子和蔼地拍了拍孩子肩膀,把缰绳交到孩子手里,乐颠颠儿地走了。

     王麻子一只脚门里,一只脚门外,气都没顾得上喘匀,就急忙吩咐媳妇:“我说,晚上多炒几个菜,拣你最拿手的炒,我要请人吃饭。”

“要请谁呀,瞅你美得屁颠屁颠的样儿?”媳妇好奇地问。

“二旺。”

“什么,二旺?”王麻子媳妇一下子愣在那了。“净说梦话,人家能上你家来吃饭吗?”

    “你只管炒菜就是了,我自有办法让他来。”王麻子故弄玄虚地冲媳妇眨眨眼。见丈夫不想说,媳妇满腹狐疑地进厨房里忙活去了。媳妇离开后,王麻子若有所思地点支烟,在窗前坐了下来。几年前的一幕,又慢慢地在他眼前清晰起来。

    说起二旺,在村上也算得上是“多喝了点墨水”的文化人,人也仁义,在村里口碑也好。本来,王麻子和二旺两家无冤无仇的,梁子是在上届选举刚结束不久时结下的。那天在村长的小舅子家,村长一家子在那议论选举时谁投了他的票、谁没投他的票,虽然选举之前,他们一家子已经走街串巷地拉过选票,可还是有一部分人没投他的票。他们骂骂咧咧地,说二旺从来就没把他们家人放在眼里,这票,二旺是铁定了没投给他的。

    当时,王麻子也在。就在人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,王麻子不经意向外一瞟,看见村长小舅子家的孩子搭着梯子上房掏鸟窝了,那梯子孩子没放稳当,有点斜歪。他刚想提醒一句,可是,正好那功夫妹妹的电话打了进来,告诉他母亲从台阶上摔下来了,王麻子一慌,就顾不上孩子那边的事了,可还没等他回过来神儿,只听得“咣当”一声,那斜歪着的梯子就倒了,孩子也摔了下来。

    还好,只是摔断了腿,也就在村长小舅子家孩子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时候,王麻子看见二旺家的孩子进了院。

    第二天,王麻子正在儿愁母亲的伤呢,村长就找他来了。让他给打个证言,说是二旺家的孩子弄倒了梯子,这事二旺家得负责任!

    “那梯子孩子没放好,是斜歪着的”,这句冲到嘴边的话王麻子又硬生生把它咽了回去,因为村长那双瞪得比牛还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,他要是敢说半个“不”字,不用长矛大刀,村长用眼神就能杀死他好几回。在这村里,书记老大,村长老二,别人都算个啥呀,尤其是王麻子这样的人,书记、村长放个屁,没风他也能跑出五十里。

    眼下,村长这道圣旨下来了,他王麻子还敢说二话吗?借他八个胆儿他也不敢哪,让咋说就咋说吧。于是他把病床上的母亲交给了妹妹,乖乖地跟着村长走了。结果,他的一句话,二旺家白白掏出去了5000块钱。5000块呀!在这个仅靠几亩田地活命的小村子里,那足足是一个劳力一年的收入呀!二旺明明知道自己这钱拿得冤枉,可好人死在证人手里,也只有认倒霉的份了。只是从那以后,他们家就再也没和王麻子家人说过一句话,哪怕是道路窄得脑袋碰着了脑袋,也和没遇见人一样。王麻子虽然开始有点良心不安,可时间长了,思来想去,觉得为了村长得罪一个平头百姓,还是比较划算的。这个结,在王麻子看来,不解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    可是,这届选举,偏偏二旺也是候选人,和原来的村长竞选。而且,海选的时候,二旺的票数占了绝对的优势。这里面还有个弯弯绕,原来的村长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,这些年什么材料都得书记替他写,出门开会时讲话办事还总出错,总给书记丢脸。可他就有一样好处,就是书记说东,他从来不说西,比书记的儿子还听话,所以这些年,书记也就一直这样迁就他了。可今年,书记想把村上最好的那三垧机动地划在自己名下,没想到村长竟然也动了想要这地的念头,想把这地给自己刚结婚的儿子。这下子可把书记惹毛了,选举前书记就有把村长拿掉的意思。

    王麻子一看这势头,着了急,他得想办法弥补以前的过失,得赶快和未来的新领导搞好关系才行呀!为这事,这些天他的头都快想炸了,今天,老天爷真算开眼了,二旺家这牛,就是老天爷给他王麻子送来的福星呀!

    王麻子抬头望望窗外,太阳已经不那么燥了,红彤彤的,像大姑娘的脸。两只喜鹊,正站在大门外的树杈上,冲着他们家屋里喳喳地叫。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头小鹿在撞。现在,应该去做点事,做啥呢?他走进厨房,看着忙忙活活的媳妇,他心里满意极了。媳妇的厨艺很棒,每次请书记、村长来吃饭,都会把大家吃得心满意足的,走时,书记和村长总会抹着油汪汪的嘴,还不忘记说一句:“嫂子炒菜真好吃,我们哪天还要来”。这样的时候,王麻子就会庆幸自己真是娶了个巧媳妇。此时,听着锅碗飘盆在媳妇手里叮叮当当地响,他真觉得这是一曲美妙的音乐,“公关大事,还得从厨房抓起”。他为自己这句处世真言得意了好一阵。得意够了,他搓了搓手,想上前帮着干点啥,可终究不知道应该帮着干点啥。发了会儿呆,又觉得自己不是应该进厨房的,是该去请二旺才对。于是,又返身走了出来。

    王麻子在屋子里转悠着,琢磨着。见了二旺,要说点啥呢?是说“二旺,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地……”,不行,这开场白不行,好象是去讨债似的。那就说:“二旺兄弟,你家的牛真好,吃了我家的地……”,也好象不相当呀,自己不是精神病吗?想着想着,他自己也忍不住“噗哧”一下笑了出来。那说什么呢?难不成要说“二旺,那天,那梯子没放稳当,是斜歪着的……”。这句话一出口,他急忙捂住了嘴,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,自己这是怎么了,真得病了吗?这句话是不能说的,当初在村长面前没说,今天在二旺面前就更不能说了。这句话,他只对媳妇说过,媳妇当时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,说他为了溜须拍马,良心都被狼叼去了。

    唉,自己平时嘴好象不这么笨呀,今天这是怎么了,实在想不出来,索性就不想了,见了面碰上哪句算哪句,反正拣好听的说就是了,反正陪着笑脸就是了,反正就算生拉硬拽也得把他弄回家里来就是了,只要一上了酒桌,酒杯一端,自己多装装孙子,就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一团和气了。打定主意,他把夹克衫套在身上,揣了盒好烟,大踏步地往二旺家走去。

二旺家在村子边上。早上扫过的院子里,趴着几片刚刚落下来的杨树叶,园子边上,几盆云竹正绿,几株大麻籽正红,已是秋了,偏偏架上又稀稀落落地开了几朵黄瓜花,像弦上听风的少女。当然,王麻子不会注意这些,他只注意二旺在哪。

屋子里静悄悄的,没有人在家。王麻子靠在大门柱子上,一会往东望望,一会往西瞅瞅:这二旺干啥去了呢,怎么还不回来?王麻子一连抽了两支烟,还不见有人回来,他沉不住气了,“不如趁这工夫去找找扁头吧,扁头和二旺关系好,让他在中间说和着,也不至于和二旺见面时太尴尬,酒桌上多个人,气氛也活跃些。王麻子想着,就抬腿往扁头家走去。

“金光闪闪的大道上,太阳亮光光……”王麻子哼着自编自创的不成曲不成调的歌,就推开了扁头家的门。

扁头没在家。他媳妇看见王麻子进来,脸一下子就阴了下来。她坐在炕上,没有想说话的意思。王麻子看这情形,干咳了两声,不自在地搭讪:“弟妹在家呀,扁头上哪去了?”

“哟,是你呀,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?还是喝多了酒,走错门了?扁头上哪去了咋地,还得向你汇报呀?”扁头媳妇边说边下地穿上拖鞋,抱着膀靠在门框上,满脸的不屑。

“瞧你这话儿说的,扁头上哪向我汇报啥呀,这不是没事想找他唠唠家常嘛。”

“啧,啧”,扁头媳妇撇撇嘴:“找他唠啥家常呀,他一个平头百姓懂啥呀!就凭你,要唠也得找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唠呀,哪能轮得上我家扁头!再说了,就是唠得再热火,我家那垄豆子也活不过来了,唠多了,可能明年豆子被药死的就更多了!”

听了这话,王麻子脑袋“嗡”了一下,自己今天真是乐昏头了,怎么把这茬忘记了,走这来了呢?这不是自讨苦吃吗?

王麻子家和扁头家是地邻,王麻子家种的是苞米,扁头家种的大豆,春天王麻子打除草剂时候,没注意把扁头家挨着他的那垄豆药死了不少,扁头为这事找过他,可他就是不说三也不说四的拖着,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,没想到这女人还惦记着这档子事。

王麻子急忙陪上笑脸:“弟妹呀,这事怨大哥,你就别生气了,要不,你上大哥家地里割一垄豆吧。”

“上你家地里割豆?噫,奇了怪了。春天时候,你不是说我家的豆苗死了不关你的事吗,现在怎么又让我上你家地里割豆了?是春天那功夫精神不正常,还是现在脑子进水了?”扁头媳妇的话越说越刻薄,王麻子的面子真挂不住了,脸红一阵,白一阵的,那些麻子都要挤到一块去了,可他不能发作呀,自己是来求人家给当说客的,这个时候得罪了扁头家,就等于是得罪了二旺家,这口气说啥也得忍着呀:“我说兄弟媳妇呀,这档子事儿,春天咱都没计较,现在也别计较了行吗?”

“春天不是我没想计较,是扁头不让。要是依我的,我早就把你的脸挠成土豆丝了!对了,你今天来是有事求我们家扁头吧?不管啥事,告诉你,不好使!我们家和你这种人没共同语言,高攀不起。麻烦你走吧,我也要出去一下,得锁门了。”扁头媳妇边说边往外走。

王麻子一看,再呆下去也实在是没意思,只好灰溜溜地出来了。扁头媳妇看他出了大门,轻啐了一口“呸,狗腿子!”

王麻子一脸懊丧。这个扁头媳妇真是难缠,怪不得古人都说“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”。不过,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和扁头媳妇怄气了,他还得打起精神去请二旺,既然找不动扁头,就只有靠自己了。

“和扁头家不过一垄豆的恩怨,自己陪了那么多笑脸都没把那女人弄明白。和二旺这怨结得这样深,二旺能咋样呢?”想到这儿,王麻子心都凉了。事到如今,就只能凭运气了。他耷拉着脑袋,一小步一小步地向二旺家挪去。

望得见二旺家大门了,王麻子反倒犹豫起来,还要去吗?去了,怕是又得碰一鼻子灰吧;可不去的话,自己的那一大片苞米就白白给二旺家的牛吃了吗?还有媳妇费尽心思弄的一桌子菜,就白炒了吗?况且自己在媳妇面前是夸下海口的。更要紧的是,现在不能与二旺和解的话,那等到他真上任了,关系不是更难缓和了吗?到时候,凭着二旺家和扁头家的交情,扁头媳妇岂不更狂妄,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呀!

就在王麻子在那儿自己嘀嘀咕咕的时候,二旺家孩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,看见王麻子,孩子快步跑了过来:“我爸在我姥家帮忙干活呢,我给他打了电话,他知道我们家的牛吃了你们家的苞米,他让我告诉你,他坐车6点能到家,到家就亲自上你们家道歉去,他说吃了多少,我们赔给你。”

王麻子听了孩子的话,惊得嘴张得挺大,半天没合拢:“真的吗,你爸真这么说的?他真说要亲自上我们家?”

“嗯”,孩子奇怪地看着王麻子夸张的表情,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
“老天爷真他妈的开眼哪!”王麻子此时真想蹦俩高儿,一兴奋,他就又把夹克脱了下来,拎着衣服往前走了几步,想想又穿上了。穿衣服的时候,他摸到了那盒烟,又返回来,把烟塞在二旺家孩子手里,然后把孩子搂在怀里,在脑门上狠狠地亲了一口,还没等孩子反应过来,他就像个凯旋的战士一样,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。

一路上,他一直在琢磨:自己绞尽脑汁折腾了这么久,愁的没路的事,就这样轻易的解决了?这是真的吗?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?哦,对了,是“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”吧!王麻子高兴的时候就想整两句文词儿,虽然他连自己也不知道整的是对还是不对。管他对不对呢,现在,他就是在奇怪,二旺竟然这么好请吗?想着想着,他突然有了答案了,不管二旺怎么想的,反正他王麻子是这样想的:这二旺参选,得拉票呀,他一定也巴不得和自己和好吧!哈哈,自己真他妈的笨,费这么多心思忙活了这么长时间,还被扁头媳妇那么不留情面地污辱了一顿,自己真是个猪头呀!不过,不管怎么样,一切都过去了,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”,只要今晚和这未来的村长搞好关系,以后就什么事都好说了。

王麻子到了家,看看墙上的挂表,5点了,再有一个小时,二旺就来了。他得好好检查一下,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好的。媳妇的菜已经炒好了,一会儿怕会凉吧,得让媳妇再热一热;酒呢,家里的酒还有吗,得去买点好酒回来;对了,刚才那盒烟塞给孩子了,还得把藏在柜子里的好烟拿出来一盒,要不,多拿几盒吧,二旺走时再给他揣上几盒!还差什么呢?他在屋子里转悠着,生怕有一点疏漏。

这时候,王麻子家东院的张五哥走了进来,一进门,就高声嚷起来:“老王呀,你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?怎么这么香呀!”

“嗯,是做了好吃的,嘿嘿。”王麻子含混地应付着,自从想明白了二旺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要来他们家赔礼之后,他就不想再多留任何人参与他们的酒局了,就他和二旺两个人,有些话说起来也方便。再说,毕竟竞选还没最后进行,他请二旺吃饭的事,越少人知道越好。没想到张五哥竟一屁股坐了下来,一时半会儿不想走的样子,王麻子有点心烦,站在窗台前,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。张五哥看出了王麻子的冷淡,他咳了两声,说道:“老王呀,我找你有点事。”

“啥事?”王麻子还是淡淡的语气。

“是书记让我来的。”张五哥压低声音,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。

一听书记两字,王麻子一下子来了精神,急急忙忙过来挨着张五哥坐下,递上一支好烟:“书记让你找我干啥?”

“干啥?还不就是选举的事嘛。”

“书记咋说?”

“他让我告诉你,这次还投原来村长的票,别投二旺的票。”

“什么,不可能吧?”这话对于王麻子来说真无疑是个晴天炸雷,他真怀疑自己听错了:“书记不是和村长闹掰了吗,他不是想把他拿掉吗,怎么又改主意了?”

“这有啥稀奇的,老王呀,你这么聪明的人,这点事怎么就没看明白呢?这段时间你没听大伙议论吗,说二旺有文化,人又好,他要是当了村长,很快就能入党,下届的书记,可就非他莫属了。咱们书记能爱听这话吗?新选上来的人可不能给他添堵,让他睡不安稳觉呀。再说,村长已经给书记赔了不是,那地他不争了。书记还得保他,这是互利互惠的事呀!”

“可是海选的时候,二旺的票就比村长的高,这形势对村长不利呀。”

“那怕什么的,咱们村,书记和村长两大家族占一多半,一少半是各姓的,海选的时候,书记家族的人都没投村长的票,而其他各姓的票大多给了二旺。等再选的时候,书记家族的票一给村长,形势就变了。其他的散票,书记说了,看着家里人口多的,让村长每票给个百八十的,他们不看人的面子,还得看钱的面子呢。那二旺家在这有啥呀,要钱没有,要人也没有,他凭什么跟村长和书记两大家族斗呀!”

张五哥这些话搅得王麻子的心都快要掉出来了!他暗暗地骂自己:一天这都办的什么事呀?怎么跟没长心似的瞎忙活呀?自己这些天是不是鬼上身了,还是脑袋被驴踢了?唉,还不如真被驴踢了呢!

他越闹心,厨房里,他媳妇非把那锅碗瓢盆弄得叮叮当当的响,让人有一种血管崩裂了的感觉!他站起来想冲着媳妇发火,可是有点顾不上了,墙上的挂表,差几分钟就6点了!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呀?此时,那秒针每蹦一下,他脸上的麻子坑都跟着蹦一下,他觉得他脑袋里有根弦好像马上就要断了,要是那时间能凝固下来就好了,永远也别到6点!可那表针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,还是一直在跳!“当,当,当……”,那挂表重重地敲了6下!虽然王麻子是一直盯着那表看的,可还是被这报时声吓得直哆嗦,仿佛有人举着铁锤没好没歹地砸在他的心坎上!他一歪头,看见二旺正径直走进他家的大门!而偏偏这时候村委会的广播里也传出了书记威严的声音:“村民们请注意,明天早上8点,投票选举在村委会准时开始,请村民们务必投上自己心中最满意的一票。”

王麻子一屁股瘫坐在炕沿上,像一滩掉进井里的烂泥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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